人生雜誌361期:禪在人際互動中

看到「參、纏、慘、懺」,你第一個想到哪個字?大多數人的答案通常是「慘」字,尤其是還沒有學佛之前,幾乎對「慘」的感覺特別鮮明,總覺得對方怎麼這麼「難搞」?人與人之間怎麼那麼複雜?

慘,自己不放過自己

其實,人跟人關係的「慘」,來自於「自己不放過自己」,但是人們很難明白箇中道理,所以總覺得自己很慘。

當覺得自己很慘時,我們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;我們通常眼睛往外看,耳朵往外聽,滿腦子想的都是別人……,於是就會發現「慘的是自己,而別人卻不慘」。我們總是癡心妄想:「如果不慘的對方可以有一點改變,那自己就不慘了。」這是我們最常出現的邏輯,等到自己真正冷靜下來後,才比較容易做不一樣的解讀,發現:「慘,是因為自己不放過自己。」

為什麼自己不放過自己呢?

對於別人的行為舉止,我們都會產生一套解讀,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解讀,於是「慘況」就發生了,為什麼?因為當我們在解讀時,無論聽到什麼話、看見什麼行為,都是按照自己過去的經驗來解讀。

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,身為母親的人,總認為孩子聽話是理所當然,卻往往忽略孩子的意見。當這個法則已經在腦子裡成形了,與孩子互動時,如果孩子不聽母親的話,加上母親的解讀系統一直在運作,結果可想而知,母親一定會覺得自己很慘,付出不值得,但只能證明「慘」是自己造成的。

纏,源自看別人臉色

不過,就算我們發現「慘是自己造成的」,卻很難改變。原因是,過去的生命經驗已形成了習性,因為在生活上,在人際互動裡,我們一直都是向外看。我們的成長歷程中,一直是看著別人的臉色長大的,我們的解讀系統,也在看著別人臉色的過程中漸漸地建構起來;這個解讀系統的建構過程,事實上就是我們過去生活經驗的累積,可能包含了過去比較負向的生活經驗,或被扭曲對待的過程。

什麼是扭曲對待的過程?例如,有些人可能從小被父母親之間的關係影響,如果母親總以責罵回應,不難想像孩子將來會學母親的反應方式;另外一種人可能會刻意告訴自己,不要像母親那樣子。不過,後者成功的例子不多。孩子學習、複製父母的行為,其實是自然而然的,而且是潛移默化的,就算我們不喜歡,還是接收了。

以我自己為例,因為擔任大學老師,學生在我面前時總是畢恭畢敬,講話規規矩矩的。不過,只要老師不在場時,一些男同學就出口成「髒」。有一次課堂討論時,同學在一來一往的對話間,有一位忘記了分寸,髒話就出來了,我聽到以後馬上說:「你在課堂上講髒話?」那位同學立刻說:「老師,對不起。」當時我便問他:「你在家裡時,常常聽髒話、講髒話嗎?」他很誠實地回答:「對啊!我從小早就習慣了!」所以,人們的成長經驗形成了價值觀,深深影響了我們的解讀系統。

禪,看見自己的契機

相片:◆ 何謂「三解脫門」:空、無相、無願?■ 聖嚴法師「解脫」一共有三個名字:「空」、「無相」、「無願」,合起來稱為「三解脫門」。如果我們希望從煩惱、痛苦、業障的束縛中得到解脫,就必須親證「空」、「無相」、「無願」。空就是無相,從字面上,就很容易懂,但是無相為什麼就是「無願」?可能就不是那麼容易理解了。 「願」的意思是志向的原動力。從佛法的立場說,凡夫眾生之所以浮沉生死大海、流轉生死,都是由於造了善業和惡業的緣故。造善業,即生人間、天上,造惡業,便為他類眾生。造的善業不夠多、不夠好,生在人間就會受比較多的苦難。已經解脫的菩薩、聖人,他們也在我們的人間廣度眾生,也以父母所生的肉身出現在我們這個世間,陪著我們受苦受難,可是他們心中已得到解脫,所以苦難並不會為他們帶來煩惱。凡夫眾生在生與死中浮沉,是由於業力,菩薩們於生死中往來是「倒駕慈航」,是由於願力。這個願力便是來自最初所發的「成佛的心」、「無上菩提心」和「行菩薩道的心」,依此願力,生生世世行菩薩道,及至解脫之後,仍留在人間廣度眾生,但這時候不是以業力,也不以願力,而是以「無願」。「有願」並未真正解脫,還算是凡夫的菩薩。像我們每一個人都希望自己立個志願,準備做什麼,希望做什麼,計畫做什麼。到了「無願」的程度-解脫的菩薩和佛,便不需計畫、不需再立願、發心,因為他們本身已在「願」上了,正如車子在下坡時,只要一啟動,自然就會往下滑,不需再加油,這就是「無願」的意思。如果還有願,就仍是凡夫,到了「無願」,才是大解脫的菩薩和佛,故稱為「三解脫門」。「三解脫門」即是《金剛經》所說的「無我相、無人相、無眾生相、無壽者相」,雖無相而仍在人間廣度無量眾生。◇ 更多內容請參考:聖嚴法師《福慧自在》http://www.ddc.com.tw/PrtShow.asp?Series=29&ClassType=1&CommId=1065◎ 圖:法鼓山農禪寺不過,當我們開始學佛,在禪修的歷程中,過去一些關於「慘」的經驗很容易浮現,藉由這樣的過程,注意力會慢慢回到自己身上;當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時,便是開始聽見自己、看見自己,產生一個與自己獨處的空間。

雖然學佛有很多方式,包括念佛、讀經、打坐等等,但打坐時,更容易看見自己,因為當所有的感官不再對外多做反應時,注意力就在那時漸漸回到自己身上,這關係到日常生活中,我們有沒有能力在人際互動時把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。

在我們的日常生活裡,如果沒有給自己一個獨處的空間,要發現、看見自己,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。在我的成長經驗中,很幸運地,有很多跟自己獨處的經驗,對我而言那是非常重要的資產。

我小時候是在臺南度過的,臺南有一個很有名的中山公園,大概在我四、五歲之前,整個公園就像我家的院子,我常常一個人擁有空曠的場地,那是我生命當中最快樂的一件事,也因此日後養成一個習慣,就是常常可以找到一個人獨處的機會;一個人獨處時,我非常享受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,真正知道自己的感受。

大學時,我就讀天主教辦的學校,與我最好的一個同學是修女,那時我還聽了丁松筠神父講《聖經》三年,不過丁神父從未要求我受洗,後來與聖嚴法師學習禪修時,我曾向法師提過這個故事,他很驚訝我竟沒成為天主教徒。倒是當我看到法師要處理那麼多事,總是那樣忙碌,可是卻很自在、從容,於是我向法師請教,他說:「外境動,我心不動。」這句話打動了我,當時我心想,如果自己也能「外境動、心不動」,就能做更多的事了,於是我向法師表明要跟他學禪。法師推薦我去參加1996年的社會菁英禪三,在那三天裡,我充分地體會到原來打坐是一件這麼快樂的事,雖然腿很痛,但可以很專心地與自己在一起。

懺,不再自我感覺良好

那時我慢慢理解到,在我的專業訓練背景裡,要抽絲剝繭地去找到造成習性的原因,換句話說,就是我們的價值觀是從哪裡來,跟生命經驗如何結合,進而形成我們的解讀系統;而我們的解讀系統又怎樣影響到與人之間的互動,也影響了我們解讀這個世界的取向。但在打坐的過程中,我終於明白不一定要經歷像我一樣的專業訓練程序,它不是唯一的方法,透過禪修也可看見自己的習性。當我們看見習性時,我們的慘況才有了轉變的可能性。

一個人會坐到蒲團上打坐,已經具有一種心態,就是想要讓自己變得更好,對自己的看法與角度已經開始轉化。也許我們還不明白為什麼,但就讓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。不過,不是每個人都有自覺:「我是一個需要修行的人。」要人們修行,就像要人們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,兩者是同樣的困難。

但是當一個人「自我感覺良好」時,即使坐在蒲團上打坐也沒用,所以「懺」是一個關鍵。「懺」就是看見自己的不好;看見自己需要有更多的成長;看見自己的煩惱來自於自己,不是來自於別人。可是我們常會掉到一個陷阱裡,就是追究「誰是誰非」,自我感覺良好的人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有錯,一定是別人錯,一旦認定是別人錯時,「懺」絕對不會發生任何效果。

■ 楊蓓(實踐大學社會工作學系副教授)

BOX:「看見自己」練習題
1.您覺得自己目前處於「參、纏、慘、懺」哪個狀態?為什麼?
2.您認為造成自己「慘」與「纏」的原因為何?如何解套?
3.您如何練習與自己在一起,將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?

(更多內容請看人生雜誌361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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