法鼓文苑4心遊記  趙州與婆子

不知怎的,當我想起趙州禪師,總是跟《功夫》片中的包租婆聯想在一起。

去年的冬天特別多雨。整排的流蘇被一層深綠色的苔蘚罩得一身黯然,偶遇陽光臉的時候,百鳥齊鳴的嘈雜,更是凸顯晴天的難得。眼前的金山平原也是經歷一整個冰冷冬季,等待耕作的田地一畦一畦地透著點閒耐,彷彿數著夫家歸來的新婦,被這雨下得有點懶,有點無奈。不過,站在大殿前方的木欄杆眺望金山平原的種種,雲霧雖來來又去去,總還是新鮮的氣象。雨下得再多,也只是過客,午後的暖陽再怎麼教人眷戀,也總是會隨著夜幕再會,人生的舞臺啊!要瀟灑地說,也無風雨也無晴,很簡單,要像八十趙州如此快意,又如此淡泊,卻是非常難得。

不知怎的,當我想起趙州禪師,總是跟《功夫》片中的包租婆聯想在一起。包租婆明明一身的俗豔粗枝,典型的兒時鄉土大嬸味,卻是這樣的角色讓《功夫》一精彩萬分,也是那樣的「獅吼」,一喝教天地雙「殘」得徹底。不管劇裡戲外,租婆的形象確是形塑本片成功的一個重要因素,而她與男主角阿星間不打不相識的劇情安排,恰是該角色由粗轉細、由剛變柔的趨向;而趙州從諗禪師駐錫河北觀音院後,與幾個婆子的精彩交手,剛好也是剛中有柔,機鋒處處,或許是這樣,才引發我如此荒誕的連結妄想吧?

別以為你長得帥我就不打你

「阿婆,這麼冷的天,你往哪去呀?」趙州禪師掛著一身的清冷,向著迎面而來的阿婆噓寒問暖著。
「嘿!全天下就你從諗不知道,我偷你家的觀音筍去!」沒想到這婆子衝著從諗禪師沒頭腦的來上這麼一句,犀利!
「呀?這麼白?那,你半路遇到趙州怎辦啊?」不慌不忙的從諗禪師好整以暇地回道。
「啪!啪!」話才剛說完,迎面兩巴掌火紅的印在臉上,剛好餵了老禪師臉上兩個辣辣的供養。
從諗受了這麼真誠的供養之後,也只能「歡歡喜喜」地回院裡顧好自家老筍了。
沒想到趙州禪師才剛回寺沒多久,這婆子後腳跟進。
「還來啊?」「您上來做啥?這季節咱可沒筍布施啊!」從諗禪師說。
婆子:「您說誰來著呢?我是來討單的!」
趙州:「……您當這哪裡啊?」
「呵呵呵!」瀟灑的婆子轉身而去,不留轉寰,身後趙州掩門,奈何奈何。

怎麼只轉半藏?

又有一天,正在禪堂裡面安坐的趙州禪師,接到徒弟送來的一份供養,說:「師父,這是阿婆供養您的,阿婆請您老人家幫忙轉藏經,做點功德。」
趙州禪師一聽,輕咳一聲,半開眼睛緩步下床,稍微伸個懶腰,活絡活絡筋骨以後,原地繞著禪床轉了一圈以後,又坐到床上如如不動了。
「師父,您……您這是?」
「幫我告訴阿婆,轉完了!」
徒弟雖然無奈,也只好乖乖奉命把師父的「轉藏」過程一五一十地告訴阿婆:「阿婆啊!咱師父已經為您功德迴向完嚕!」
「這老和尚……」倏地,阿婆用飛快的身影,就像《功夫》裡面與阿星的追逐,凌波微步地來到了觀音院的齋堂,正好時序近午,一門出家人靜謐莊嚴地過堂。
「你們這一堂師父、徒弟,都是老婆子我生的!就是最老的那一個最不孝!」
趙州禪師一聽,趕忙探頭。可就像秋天傍晚偶爾出現在僧大校門口的那陣風,阿婆迅雷不及掩耳地進出齋堂,留下迴盪在整個空間裡,響徹耳際的獅吼回音。

猶有這個在

從諗禪師習慣在用完齋後,漫步田間享受每日午後的悠閒,阿婆一陣風來又一陣風走的事件並沒有影響他,對趙州禪師來說,萬物如來如去,就像觀音院前的柏樹葉子。而佛事也不過喫茶、喝粥、洗缽等,日用當下就是深深的報恩。
不知有意還是無意,趙州從諗禪師一走,就走到了阿婆的跟前。
「我說妳啊!這麼光天化日的,遇到老虎怎辦啊?」
「無一法可當情!」阿婆立馬豪爽地回答。
「嗏!」從諗禪師作勢ㄔㄚˋ了一聲。
「嗏!」沒想到阿婆也同樣作勢ㄔㄚˋ了一聲。
「阿婆啊!你還是有『這個』在啊!」
像是諄諄告誡徒弟一般,趙州禪師目光清潤,身子盈快地漫回了觀音院。

生活之中見禪機

趙州禪師與婆子之間的精彩互動,讓歷史的公案不斷成為鮮活的疑情,以上只是我閱讀《善女人傳》後,用帶點詼諧的語句,以及借用《功夫》包租婆的形象,捨棄自己力有未逮的臺州婆與凌行婆的故事,稍加串連與改編而成的妄言妄語罷了。在禪宗語錄裡面有好幾位著名的「婆子」,而果真要跟「包租婆」扯上關係的話,那「婆子燒菴」的故事絕對是名副其實的一則千古公案。

我們從這些婆子與禪師的互動過程中,得以一窺當時禪風盛行的一些蛛絲馬跡,以及禪門一方面機鋒險峻,另一方面卻又日用活潑的「道在平常」。

細觀生活中周遭的親友師長,與我們互動之間發生的趣聞逸事,不也像趙州禪師與婆子們那般,上演一則又一則親切可愛的「公案」?

文/常耀

本文轉載自法鼓文苑第四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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