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虛大師:人生佛教真實踐 活躍中見其悲願

人生雜誌Humanity Magazine - Taipei, Taiwan太虛大師弘法淑世的悲願堅固,終其一生,改革佛教的步履未曾停歇。他反思時代需要,以中國佛教為本位, 提煉出適應時代社會的佛法智慧,扭轉中國佛教風氣,進而與世界思潮接軌,影響力從過去、現在到未來,持續不輟……

十九世紀末,革命的浪潮從世界向中國襲來,新、舊思潮並起,致使政治、經濟與社會遭逢空前的動盪;此時的中國佛教,卻延續晚明以來的衰頹,走上了最窳陋破敗的境地。在這大時代的巨變洪流中,中國佛教史上出現一位劃時代的人物,他是被稱為「現代佛教改革者」的太虛大師。

改革佛教回應時代需要

巨變的年代裡,面對新思潮的衝擊、傳統知識分子的批判挑戰,加上對佛教的深刻省思,強烈的時代感促使太虛大師史無前例地叩問:中國佛教將何去何從?佛教如何革新,才能符應這個時代人心的需要?

有別於同一時代,虛雲、印光、弘一大師等強調回歸佛教最基本的修行,以振興佛教,為佛陀家業守成;太虛大師則將時代感化為具體的行動,以出世的身分,用入世的心態救世。印順法師在〈談入世與佛學〉中指出,太虛大師「真以實踐著稱」,千餘年來未聞可見,大乘佛法出世與入世精神,「唯太虛大師一人,始真正表現出來。」

太虛大師曾自述一生「志在整理僧伽制度,行在瑜伽菩薩戒本」,將革新立於中國佛教的本位,推動僧伽教育現代化,尤其重視僧格的養成,以提昇當時低落的僧伽素質;批判重死、重鬼神的俗化佛教,倡導「依人乘而趣菩薩行」的「人生佛教」,以回應中國知識分子對佛教的質疑,重新活化大乘佛教的理論。在大師圓寂六十多年後的今天,仍深深地影響著中國佛教界並生根茁壯。

在實踐上,太虛大師主張「今菩薩行」,以「人圓佛即成」的凡夫發心菩薩思想,大大翻轉宋、明以後,以禪宗、淨土為主流的出世佛教,讓佛教徒能以淑世濟民的入世方式,結合社會行動,實踐大乘佛教菩薩道精神,邁向成佛之路。

在信仰的方便法門上,太虛大師提出導歸彌勒淨土,為發願再來娑婆行菩薩道的行者,找到適當的歸宿。更進一步再提出「建設人間淨土」論,儘管人間是充滿苦難的娑婆世界,但憑各人一片清淨之心,修集淨善因緣,久而久之,可使人間一變而為莊嚴淨土,不必於人間之外另求淨土。這樣的主張,影響海峽兩岸佛教至今。

為了推動現代佛教,太虛大師的足跡遍行中國,甚至跨越海洋,到達半個地球,他堅定地認為,通過革新之後的現代中國佛教,不僅可以拯救中國,也能創造一個公正、和平的世界文明。研究太虛大師思想多年的國史館修纂處處長侯坤宏認為:「他(太虛大師)的國際活動由日本到歐美,由南洋到印度,雖然未能實現其以中國佛法拯救世界的理想,但是已為現代中國佛教必須面對世界,指出了一個大方向。」

相片:太虛大師是聖嚴法師最敬佩的近代大師,聖嚴法師曾讚歎大師是「一位光榮偉大而崇高的失敗者」,大師曾寫下〈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〉,自陳失敗除了境遇,乃性格使然,字字句句懇切,卻也難掩心中沉痛。 我的佛教革命失敗史■ 太虛大師偶然的關係,我和許多種的革命人物思想接近了,遂於佛教燃起了革命熱情,在辛亥革命的俠情朝氣中,提出了教理(那時叫學理)革命,僧制(那時叫組織)革命,寺產(那時叫財產)革命的口號──這三句口號,曾為當時《佛學叢報》所批駁,我又作〈敢問《佛學叢報》〉的反駁──;與若干曾受新教育的僧青年為中心,設立了佛教協進會。我雖為理論的啟導,而在鎮江金山寺等處的實行者,是另有一群。因實際的行動太輕率散亂了,未幾招徠巨大的反擊,即歸夭折。然我的佛教革命名聲,從此被傳開,受著人們的或尊敬、或驚懼、或厭惡、或憐惜。後來退藏潛修了幾年,對於教理,作了《佛法導論》,又批評了教育、哲學、進化論、一神教、周易、墨子、荀子等,成為「從佛教中心,以采擇古今東西學術文化、而順應現代思想的新佛教」。對於僧制寺產,作了《整理僧伽制度論》,成為「從中國漢族的佛教本位,而適合時代需要的新佛教」。民國七年,偶然得多位信從的,遂組成覺社,以著書講學的又一姿態出現;創辦佛學院,將以養成「僧教育師範人才」。僧教育則在訓練一般僧眾,改革僧制寺制而建立新佛教。然第二步未能順序進行,故亦終無第三步的效果。民國十五、六、七年的大革命激變中,全國寺僧普遍搖動,佛徒都發生了整理僧寺的醒覺,又偶然導設了中國佛教會,欲將所有僧寺組織起來,訓練僧眾逐漸地改善制度,演進為適應時代的佛教。不幾年,乃因舊僧制、寺制漸安定,而失卻組織佛教會的原意。去年,忽然為中央黨部民眾訓練部注意到,訂了一個「修正中國佛教會章程草案」,硬要牽我和「近年把持佛教會而作改進障礙的人」,攜手改革僧寺,結果亦失敗。我的失敗,固然是由於反對方面障礙力的深廣,而本身的弱點,大抵因為我理論有餘而實行不足,啟導雖巧而統率無能,故遇到實行便統率不住了。然我終自信我的理論和啟導確有特長,如得實行和統率力充足的人,必可建立適應現代中國佛教的學理和制度。我失敗弱點的由來,出於個人的性情氣質固多,而由境遇使然的亦非少。例如第一期以偶然而燃起了佛教革命熱情,第二期以偶然而開了講學辦學的風氣,第三期以偶然而組織主導過中國佛教會,大抵皆出於偶然倖致,未經過熟謀深慮,勞力苦行,所以往往出於隨緣應付的態度,輕易散漫,不能堅牢強毅,抱持固執。我現今雖仍盡力於所志所行,然早衰的身心只可隨緣消舊業,再不能有何新貢獻。後起的人應知我的弱點、及弱點的由來而自矯自勉,勿徒盼望我而苛責我,則我對於佛教的理論和啟導,或猶不失其相當作用,以我的失敗為來者的成功之母。(摘錄自《太虛大師全書‧第十九編「文叢」》,更多內容請見《人生》363期,http://www.ddc.com.tw/PrtShow.asp?Series=84&ClassType=1&CommId=5472)超越時空的影響力

著有《太虛──人生佛教的追尋與實現》一書的白德滿(Don A. Pittman)教授,認為太虛大師集「愛國者、虔誠佛教徒與世界公民」於一身;並引述「現代宗教」應具有的三種特徵:1.關切人類存在的意義、2.與人類存在的意義有密切關聯的「此世救贖論」、3.追求「自由」勝於「秩序」的維持,認為太虛大師在中國佛教界所推動的工作,即是具足「現代宗教」這三種特徵的範例,是使中國佛教邁向現代佛教的關鍵人物。

基督教傳教士法蘭克.密立肯(Frank R. Millican)在1923年的論文〈太虛與現代佛教〉中曾評價:「太虛與當代佛教是分不開的。要理智地記錄當代佛教而忽略太虛,無疑就像探討宗教改革而不提到馬丁路德一樣。」說明太虛大師對中國現代佛教的深遠影響。

更難得的是,太虛大師的改革行動與思想論述是渾然一體、博大融通的。這一點,如同印順法師所說:「太虛大師生於斯世,現菩薩身。本整僧以救教,弘教以護國,與中國以救世界之悲願,而以革新僧制,淨化人生,鼓鑄世界性之文化為事。其智也深,其願也切……嘗探大師之遺教景行,而知其本於中國佛法之體會與融通。唯其悟解之深,乃能極其應用之妙。大師之道,出世而入世,非趨時戀世之可比也。」

而追隨太虛大師腳步的聖嚴法師,在〈近代中國佛教史上的四位思想家〉中也指出,太虛大師為「中國傳統佛教的最後集大成者」,不但是典型的傳統佛教的繼承者,同時又是開啟中國佛教現代化的首議者;不但是一位行動實踐的改革者,同時也是一個著作等身的學者、思想家。

大師遺澤中殷切省思

回顧太虛大師在佛法氣息奄奄的時代,追尋新佛教的建立,無異對時代體察入微,可謂現代佛教的創導者。他提倡佛教僧教育,整頓僧伽制度,破除山頭主義,建立佛教居士正信會、建立佛教會,使整體中國佛教制度化;又使中國佛教走向世界,派遣學生研習世界各地的佛教,為新佛教的主張提出具體落實的做法。

一百年來,太虛大師回應時代所播撒的佛教改革種子,確實為中國佛教現代化,指引一條明確方向,留給後人去實踐、延續,今日的漢傳佛教,正是因著他的遺澤而蓬勃發展,這番景況,或可以「此身已在太虛間」為寫照。

緬懷這位愈挫愈奮、永不失望的佛教改革者,受惠於太虛大師面對時代巨變提出的行動與藥方,這個時代的佛教徒,也當以大師為典範,勇於向生命、向信仰、向時代殷切省思,並發而為在現代社會中的大乘菩薩行,才不負太虛大師改革佛教的深心悲願。

■ 黃佳卿

(更多內容請看人生雜誌363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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